最近写外卖员的那篇文章很火,但是我看了一下问题还挺多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就是把一个高高在上的视角带入进去了,但是其实站在外卖员的角度看很多问题不是这么一回事。
外卖这事,其实前一年就有个清华还是北大的博士写过论文,被自媒体翻写了一篇《被困在系统里的外卖员》,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后续外卖公司提高单价+减单量,外卖员收入骤减,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况且超速,或者说安全生产这个问题,和工作量是有关系的,但是没那么大。不信建议去工地住几天,看看有多少人会为了贪图省力不戴安全帽不系安全绳索,我知道最牛逼的为了图方便让人用塔吊的钩子把自己送楼上去,监理看了直接高血压。
作者在文章中对顺丰提供更人性的工作环境是持褒扬的态度,但是实际去问,我因为经常买雕像和小区的顺丰小哥非常熟悉,根据他描述,他所在的区域快递员越来越少,大家都去送外卖了,因为外卖比送快递「更好玩」也「更自由」。
而且不仅仅顺丰小哥表示有这个问题,京东小哥也说自己这边站点的人被外卖挖角的厉害,为什么他们会用脚投票去送外卖?明明送外卖可能没有京东来得「体面」。
我初三的时候只有中国邮政,快递没有兴起,从西藏寄一把工艺刀寄了一个月,我人都在家两周了那玩意还在路上,最后还需要我去集散中心自取,这可是苏州,中国 GPD 前十的城市。
白领在办公楼 996,滴滴司机就得跟着 996,外卖小哥也得送宵夜跟着 996,自如维修上门也就得跟着搞到很晚,消费者用 996 赚来的钱在产研 996 出来的复杂活动营销页面里面消费。
没人说这是对的,但这是一个系统性问题。要么忍,要么滚,要么狠,中国事实上走了狠这条路,这个代价是全社会一起承担的。
而且这条路不见得是某个决策者选的,是大家一起选的,而且中国人有的时候不仅仅卷中国人,还卷欧美人,东亚三国内卷地狱,中国人跑到北美去开餐厅不打烊,中国人下南洋赚大钱让当地人羡慕,中国被称为发达国家粉碎机,都是这么出来的。
不想卷,只要能忍受像北美那样稀烂的物流,忍受苏格兰那种司机下班直接把人丢路边的出租车服务,忍受修个厕所干掉一星期工资的生活,都可以不卷。
去不了北美,可以去国内三四线城市感受一下闲适的生活,但是也要忍受面对极大不确定性时的无力(比如糟糕的医疗),忍受日常服务时效性的下降,同时也要面对财富增长速度更慢的窘迫。
这个作者和劳动者之间的鸿沟其实没那么大,真正的鸿沟是存在于那些「御用文人」和一线劳动者之间的,在一件事情上体现尤为明显,那就是社保。人社部聘请的所有专家都想当然地认为交社保对外卖员和滴滴司机是一件大好事。
可自从生育率血崩之后,我自己都只想交最低养老保险了,有机会的人不妨问问外卖员是否愿意拿出 1/15 的收入交社保。现在大部分外卖员都需要强制缴纳「灵活就业人员保险」,有条件的可以问问他们是夸还是骂。
造成这种鸿沟的原因也很简单,看看「知识分子」们的退休工资水平就知道了,外卖员人又多又高度集中好征收,柿子挑软的捏,所以这既是代际矛盾也是阶级矛盾。
作者在文末感叹为什么「中国的劳动者过得不够体面?」。很多人会习惯性的二极管思维,觉得就是美团、滴滴这样的太平台挣得太多了。
自从滴滴作死被下架, 高德崛起之后, 我自己体感打车体验是下降而非上升的。
这种下降主要来自于以下几方面:
1. 高德作为一个平台接入了多家公司,同时也对大部分公司的司机没有足够强的掌控力,体现在售后投诉和价格预测上面尤为明显;
2. 每次都要开两个 App 打车;
可能是因为我是男性乘客,司机经常会一边开车一边在司机群里面聊天而不用担心我会举报,大部分聊天内容都是不堪入耳的,有对女乘客评头论足的,有骂平台派单的,这样的群体如果没有统一的强有力的平台管控,很难让人完全放心。
联想到有滴滴之前出租车拒载是家常便饭,不打表也是家常便饭,黑车漫天要价并且经常性发生凶杀案,滴滴的出现真的是让打车体验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我认为有 N 家打车平台竞争不仅仅给乘客造成了困扰,也给司机造成了一些困扰,比如最近产生一个现象,一些有没素质的乘客通过「一次性抛弃」的方式来占便宜——每次用一个新的打车平台打车然后不付钱,这种事情在滴滴时代根本是闻所未闻。
如果只用二极管思维粗暴的就看待外卖员很可怜,司机很可怜,大公司很可恶,最终采取的措施只会造成一地鸡毛,这几年来的事实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最后用黑泽明的电影《七武士》的台词作为结尾,「所谓农民最吝啬,最狡猾,懦弱,坏心肠,低能,是杀人鬼。但是… 是谁令他们变成这样的?是你们,是你们武士。」
现实生活的复杂性在于,在某些场景里面骑手不仅仅是农民的角色,也可能是武士的角色,乘客不仅仅是农民的角色,也可能是武士的角色,就连大公司有的时候也可能是农民的角色,不过他们更多情况下扮演的是武士的角色。
扩展阅读:关于怎么理解基层中民众与管理者的互动,可以阅读《小镇喧嚣》,比看一篇公众号文章靠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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